诗文库 正文
缪南美墓志铭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九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九
缪南美既卒,有官业可书,其孤状其事,走介二千里,语昌谷曹某而乞铭焉。南美讳仲公,永嘉平阳人。举今世能文章,持正论,雌黄人物,未有多于永嘉者。知南美之事既近则详,不应远取。矧如状所云者,今大参雷公秉政号严重,顷持使者节,荐南美有操守,厌服士评。近将作监杨公简以时望主画诺永嘉,揭月旦道左,推许仁勇,不以属他人,事核而易载,可以取重。持此以谢其请,不为无说。迹其所以来有端绪,不可泥者。南美困顿场屋,得官暮景,归乡有善行,力不足以及物。主饶州乐平簿,当某令兹邑。调郴州推官,则某亦将输此道。檄来入幕,又当领帅事时。平生执吏鞅,仅有此三者。所至辄相值,值即志相偶。虽有能文章,持正论者,喜谈而乐道之,则必考而后言,质而后信,未必身亲履,心敬服,要且切如此。乐平弊于黠吏,以诡户愚百姓,丞簿不恻怛,反资以辨白直曲为囊橐,役法颠倒,祸及贫悴。长官者掣肘,不敢孰何。解后丞职有阙,南美兼领其事,议从所欲,削吏辈一切科配,绳以三尺,奸计不得行,协力著效,并诈冒七千馀家。邑庠举废养士,以教导居职,冠带济济,咸所推敬。明年奏名礼部,邑登善士既倍数常时,又多执经行辈。寇作于郴之属邑,稍及近郊,齐民或落其手,胁使执役。不幸而为官所捕,即以死坐。郡每夜骇,有职者不救去无几。南美恪居官次,赞画城守,又平谳无辜,不稍阿流俗。既群凶荡攘,遂与帅幕之议,淡然无营,不特求解职而已,引年自列,遂得致其事。仕涂颠末,宜莫悉于此。若乃有所未知,与所已知而未暇及者,于状有考,不可略也。鲁缪公之后以谥为氏,唐咸通中宦于闽,近择横阳之地而居者,其上世。有讳文珂者,其曾祖。讳敏,以收方腊功,补进武校尉,隐居不调者,其祖。讳从才、从广,补通州助教者,其考。自迪功郎迁从事郎,改承事郎者,其品官。由主簿以入郴幕,更帅幕者,其任职。生绍兴丁巳,卒嘉定壬申者,其享年。靖康死义,家有贤女黄氏先卒者,其配。以犹子奉命入继,曰伯垕者,其长子。曰梦岩、梦履、梦过者,其次子以至其季子。有家三人皆仕族,一在室者,其女。幼而未名,二人者,其孙。曰《清容俚藁》者,其所居轩名与所著集。曰亲仁乡燥溪之原者,其葬处。曰癸酉十二月壬寅者,其葬日也。昔与南美相处久,见其抚四子一律,又独为长子授室,不知其有非己生者。今状言云云,信其行著于家,声闻于乡,推之以了国事,厥有本末。状又言,其失所怙早,事所恃得欢心,从兄无间言。兄没则抚其嗣。与人交不随时冷暖,平居谨戒寡言笑,终日如对大宾。有某所未尽知者,即其所可见,以證其所未知,当如状不谬。又言乞铭本意,则又皆其治命,诸子不敢违,益不可辞也。乃铭之曰:
士患立志难,不患晚得官。患不吐其奇,不患官之卑。有志得行仁且寿,子学能文世其守。属纩牖下死不朽,呜呼南美无憾矣。
贺晁子止除合州启 南宋 · 史尧弼
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二六、《莲峰集》卷九
伏审荐被恩荣,光膺郡寄。一麾出守,已夙著于风谣;三命益恭,宜茂隆于天眷。宠灵狎至,欢诵交腾。恭惟知府学士业履精深,器资宏博。盖养以文元之事业(晁迥。),而畅以太史之风骚(晁无咎。)。景迂之道数以根其中(晁以道。),崇福之词华以丽其外(晁之道。)。全提祖印,参妙贯于心传;益显家声,集大成于玉振。故虽处二千石之重,而不骄于富贵;犹且阅三万轴之藏,而间出其绪馀。将大用之,岂久居此?惟赤水巴川之会,有铜梁石镜之奇。冠盖往来,集万艘于江浦;仙真隐见,遗九鍊于茅山。资道德之照临,庶风流之衣被。坦然正路之日启,行矣大贤之汇升。笔倒三江,合蒙稽古之力;政成馀地,姑试发硎之功。尚疑暖席之未遑,已有追锋之遄至。某夙蒙恩奖,叨预姻联。闻休命之播传,喜穷途之荫映。密分馀润,犹切小人之便私;伫入中台,即为天下之公贺。
续佥厅壁记 南宋 · 王应凤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○五、《咸淳临安志》卷五三
幕府昉于汉,硕画之臣繇此其选。今连帅之宾佐惟浙右为盛,畿内八郡兵民皆统焉,率其属为群牧倡。列职惟四,多君子僚,罔敢自介用逸,曰:「文书省何诣曹为?亦幸遇其时,皇皇奠枕,无征谋檄笔之劳,厥惟事从其长,观所为主,优繇长育,不相吏也」。或问:「自绍兴乙卯复置使,谨简厥修,若陈鹏飞之伦,致之幕下。则前乎文元杨公,岂无显者来,可悉数乎」?曰:有司失其传矣。惟贤者能使所居官大,故首书杨公,尚贤也。古之仕曰策名,唐以来官无小,咸有壁记,不赞一辞,淑慝自见,其严乎?矧迩在天咫,声实易以章彻,而名氏莫或嗣书,惧久而轶也。乃请于前尹小司徒洪公,愿伐石志之,以谂来者。待制赵公始建阃,问工焉取,复给其费。既成,应凤以末至,辱授简焉,不敢辞。窃谓获乎上有道,惟克靖共,毋图利于大夫,毋以望空为高伻,向即有僚,惟助尹人祗辟,懋之哉!敢正列其义,庶几相规若古僚友。置官本末,具于前记者,皆不书。景定辛酉夏五癸未。
新亭记 宋 · 吕人龙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六○、嘉靖《淳安县志》卷一四、乾隆《严州府志》卷二九、蜀阜小志
淳祐元年,融堂先生归自史馆,尽出蜀阜之奇而揭之亭,明年正月竣事,某侍先生历登焉。入门,竹萧萧夹道迎人,坡陀而上不数步,便觉清风有掖我尘外意,亦可少驻以自慰,曰「亦亭」。从亦亭而上,折而东去,又西南跻,以至山椒,修篁万个,环幽斋数十重,曰「敬止」。敬止之西,势隆然,中起为一山,最高处亭八柱,冠冕其上,曰「岿然」。先是「敬止」诛茅立木,慈湖先生名之,遗墨在壁间:「禹曰安汝止,文王曰于缉熙敬止」。诵慈湖壁间所书,觉禹之为禹,文王之为文王,洋洋乎如在其上也。「岿然」高旷轩敞,洞乎八达。某问所以名,先生曰:「先圣荅子张之问,明备如此,不可重下注脚」。一笑而起。又西去数步,有大栎可数十围,高不知几千尺,势薄霄汉,方壮而未老也。古梅数株,澹然离立,花时而往,犹竦然敬爱,想绿阴覆地,鸣禽上下之时,使人恋恋不能去,亦可亭矣,曰「可亭」。出可亭,转西路,达山隐。隐筠,坡翁之旧隐也,有诗五章。先生后名达观堂,对今名「此山堂」。蜀阜佳境至此尽矣,登山之履自此回矣。此山堂后墙门两柱见者,知其为出境岐道也。辟双扉则见大舟轩然,势欲飞动。噫,此非傅岩之舟乎?不然,凉秋八月,将乘此问银河路,取支机石乎?胡为无人呼渡,尽日自横也?自亦亭至山隐,大抵皆竹木森映,左右蔽亏,惟此亭浮空外寄,招引别山。西南当空,一望数十里,对面有山凝然,默与主相拱揖。先生自谓尤爱此,吟咏方殷,特号「野翁吟亭」。而下转山脊,历牧庄,抵月池,徘徊咏归亭上,晚乃憩广塾。穷日之力,乐而忘归。是时宪使郡侯方交书招先生出,呜呼,有山如此,宜先生之未暇也。今夫世之役一民,试一吏,翩然入仕者,得如亦亭之徒出尘外者乎?青衫白发,老死州县下僚者不可胜数,其有艰难屈折,致身邃密,显志高明,百千万亿而无一二。官高则身危,望重则势逼,得如敬止、岿然之乐处其上乎?青冥垂翅,便为蹭蹬,方之可亭,吾未见其可也。而况去天益远,如弗克堪,奚有于「达观」、「野翁吟」,悬隔万里,愁锁天涯,视「咏归」之咏,「广塾」之广,又何如哉?语未竟,先生欣然而笑。虽然,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然,孟子慕孔子周流忧世。方今明天子侧席求助者垂二十载,而屯难蹇塞,外则强邻虎噬,荡摇我边疆;内则赃吏蚕食,鱼肉吾赤子。回百川,起九死,将非其人不可。敢招诸亭而历告之曰:未可以固我先生也。又再拜告于先生曰:未可以遁我生灵也。先生默然不荅。后五日,次苐其辞为记。吕人龙撰。
钱融堂先生赴聘叙 宋 · 吕人龙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六○、《蜀阜存稿》附录
盖闻荆山之宝,价必满于连城;渥洼之乘,歌必登于清庙。天之于物也,负之以殊姿,挺之以逸气。怀瑰抱玮、绝去俦伍者,犹将屈必伸,幽必显,间关诘诎,媒进其路,以希达其超迈不群之姿,而况于人乎?是故莘野未起,聘自汤来;岩筑方勤,梦从帝赉。天固不容以其庙堂之器,委之沟壑而已也。我融堂先生少负奇才,长通百家,溢而为文章,融而为议论,金声玉振,云拥峰生。年逾四十,崎岖不售。乃一日端居内省,洞然八达,遂悔其少作,尽焚其旧所为文,独与古圣贤远相酬酢于千载之上。天之未丧斯文,意于是发之乎!先是,慈湖先生尝荐于朝,先帝嘉纳之,未及录用,而遗弃臣民。今丞相萧国乔公又荐诸朝,上方以文治天下,且闻其名,亟奏亟可。恳辞不允,行有日矣。呜呼,是何异于荆璞入秦而连城价重,渥洼至汉而清庙登歌哉!大凡地无幽远,得人为贵。濂溪以周子名,伊洛以程氏显。我淳而今而后,得不以先生大振厥声乎?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,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,况我先生馀波沾润,得不家兴行而人向方乎?同志有会,所以舒心,期合众欢,人之情也。凡我同志,盍相与举卮,为先生寿乎?噫,先生升矣,望先生之仁、学先生之道者,寿先生之外,又举杯相属曰:雍伯之圃,多新种之玉;王良之宅,皆骐骥之乘,并以自贺可乎?想先生闻之,亦胡卢而笑也。嘉熙戊戌八月之吉。门生澄清吕人龙百拜序。
答黄先之书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一三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二四
某八月初经严陵,不意为史君及邦人挽留,在人情事理有不容峻拒而走者,遂将《大学》、《论语》及《孟子》、《中庸》,大节目难晓处,都讲了。喻丈者,旧虽造师门,而后却为象山之学。象山学全用禅家宗旨,本自佛照传来。教人惟终日静坐,以求本心。而其所以为心者,却错认形体之灵者,以为天理之妙,谓此物光辉灿烂,万善皆吾固有,都只是此一物,只名号不同。但静坐求得之,便为悟道,便安然行将去,更不复作格物一段工夫,去穷究其理,恐辨说愈纷而愈惑。此正告子生之谓性,佛氏作用是性,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之说。乃即舜之所谓「人心」者,而非「道心」之谓也。是乃指气为理,指人心为道心,都混杂无别了。既源头本领差错,其于圣贤经书言语,只是谩将来文盖名家,多牵合己意,不究本旨端的,与孔孟实相背驰。分明是吾道之贼,只向日张无垢之徒杨慈湖为陆门上足,专佩服《孔丛子》「心之精神是谓圣」一句,作《己易》四千馀言,只发挥此意,无一句是。此间詹郎中亦号陆门上足,赵复斋旧虽来往师门,后亦从此学。今都下士夫多溺此学者,皆缘以其学简易径捷,见之不破,误陷其中而不自觉。此邦缘有人唱此苗脉,士之有志者,多为薰染。长者有顾平甫,少者有邵生甲、王生震,既落此圈槛,意趣论议全别,更无一字相入、又却偏执自是,无可救正转移者。学中所与讲贯,只是系籍大小诸生。每日会聚讲说,必详悉为之剖析,听者无不叹羡其明白,皆以为平生所未闻,多有感动警发者。邦人至是始晓然知邪正二路之由分。下县传讲义去,亦多有兴起者。其间亦接得三数人,专心笃志为理义之归,无杂念,为可望尔。是虽无风动响应之效,而其所以正人心,辟邪说,距诐行,于此邦所补亦不浅矣。
答李公晦书(一)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一二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二三
某在都下,为林自知及赵计院诸士友留讲贯,至七月末,始出都门。八月初,经严陵,又为使君郑寺丞留学中讲说,不觉度两月日。自都下时,颇闻浙间年来象山之学甚旺。以杨慈湖、袁祭酒为陆门上足,显立要津,鼓簧其说,而士夫颇为之风动。及来严陵山峡间,觉士风尤陋,全无向理义者。才有资质美志于理义,便落在象山圈槛中。缘土人前辈有赵复斋、詹郎中者,为此学已种下种子。赵、詹虽已为古人,而中辈行有喻、顾二人者,又继之,护卫其教。下而少年新进,遂多为薰染。其学大抵全用禅家意旨,使人终日默坐,以求本心,更不读书穷理,而其所以为心者,又却错认人心指为道心之妙,与孔、孟殊宗,与周、程立敌。平时亦颇苦行,亦以道学之名自标榜,乡闾时官多推重之,殊无一人看得破者。自某到学,亦都来相访,议论不合,遂各屏迹。其少年后生有可教者,未欲绝之,屡邀来说话,而陷溺固蔽之深,更说不入,竟亦希行疏立,不复相亲。日间所与讲贯者,只是系籍习举业诸生,志趣虽凡,而意向未杂,圣贤要义,与之明白剖析,旬日后却多有感动警发,嘉叹歆慕,以为平生所未闻。多有议论播在人间,得以正人心,辟邪说。邦人至是,始晓然识破邪正二路之由分,知圣贤实学渊源之所自来,而觉渠诸辈都是沙门党类,非吾徒者。其间亦接得三四后进,专心一志,有可造道成德之望。十月初九,始离严陵,到莆,而仙游陈宪又专书邀过书院,留与令嗣伯澡相聚。此后生甚不易得,数年来极是办得做钻仰工夫,甚恳切专笃,已识路脉不差,将来必大有可望者。温陵诸友甚悬望,其经过而未暇及者,准拟开春和暖,始克辞归。稔闻真侯抚字之政甚切,斯民得安田里,颇有生生之乐。自三十年来,士夫不复有此念,视民端如禽兽,摧剥残贼,不复顾恤,今乃见此仁慈恻隐之实,薰然如春风和气之发育万物,令个个有苏醒意,千里生灵,何其幸邪!
答陈伯澡问仁之目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三五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三六
问:《语录》「以初意看仁」及「生之性只是状得仁体」段。
此等言语,若见得破后,皆无窒碍。盖仁者,天地生物之心,而人生所得以为心者在五常,得之最先,故可以初意看,如一阳来复之初,生理昭然可见。而在人,正所谓性之仁者,故春所以为生物之初,而元者所以为众善之长也。道夫乃指动之机运转流通者言之,分明靠一边了。晦翁合看程子「心譬谷种」一节,及夫子「克己复礼」一节,诚为亲切,不可不深玩之。所谓生之性是仁者,以大本言之也。若该内外本末言,则生之性乃为状得仁之体矣,亦犹其他处言仁是性,又曰仁之体用,所以专一心之妙,而主乎性情者也。
问「生之性是偏言之仁」段。
爱之理却可以为偏言,而生之性则未可以为偏言也,谓其不能兼包而贯通则误矣。
问:《语录》谓须将仁义礼智四者共看,便见仁。
须于浑然统体之中,分别出四者,所以条理不紊处,又于四者界至分明之中,总玩其所以血脉处,要得纵横颠倒,无所不通。若靠著一边,则狭隘而不能以周匝矣。
问:《语录》「就恻隐上看」段。
傍恻隐上看,则仁意不差;然靠著,则又迷其本矣。
问:《语录》说恻隐之心,林择之谓人七尺之躯,一个针劄著便痛,问处事物亦然否?曰:此心应物不穷,若事事物物,常是这个心,便是仁。若有一事不如此,便是这一处不仁了。
晦翁所谓「若事事物物常是这个心便是仁」,此一节发得极亲切,与择之所说亦无异旨,须详味之。若来说,只发得恻隐之贯四端处,而亦不亲切。要见恻隐之贯四端,只遇事到那真切恳到处便是。亦只于不期而然,不由人安排处见之,如己有不善,忽自觉著,再三羞愧,痛自悔恨;人之不善,忽然闻著,再三酷恶,至于痛责。又如人忽有馈赐,不欲受,再三辞逊,情甚迫切,必欲脱去。又如忽览古迹之兴亡,忽闻时事之得失,是者再三慨叹其为是,而起慕之;非者再三痛愤其为非,而切责之。似此等类,皆是真情恻隐贯通处。
问「仁者以万为一体」段。
人物事物,皆在其中,然人物以生体一源而言,事物以本体未发而言。
问:《论语或问》辨谢氏活者为仁,死者为不仁。
谢氏谓活者为仁,死者为不仁,此语未为失。但其主意,必欲识此活物,乃为知仁,而不务操存践履之功,则为大失。而其所谓活之意,乃知觉之谓。平时专以知觉言仁,而深疾夫爱之说。不思仁者能知觉,而非可以知觉训仁。知觉乃智之事,舍爱而言知觉,则去仁愈远矣。前日所谓心是个活物,仁是心中活底道理,其意又不同。活犹生也,心不是槁木死灰,常惺在这里;生生为不息也。仁是其中活底道理,此正犹程子所谓「生之性也」,更在体认之。
问:杨敬仲诗,云「有时父召急趋前,不觉不知造渊奥」,五峰说「人要识心」,与谢氏说如何?
杨诗不曾见全文,不晓所谓,然其学无本领,持循笃而讲贯略。五峰多教人识心,而其所以为心,则指用言之。又有心无死生之说,殊涉妄诞,而其论为仁必先识仁之体,则又谢氏之说也。
慈湖书院记 宋 · 文及翁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○六、《延祐四明志》卷一四、嘉靖《宁波府志》卷一六
慈湖杨文元公之学,心学也。学孰为大,心为大。心之精神是谓圣,不至于圣,曲学也,不大于心,浅学也。一心虚灵,其大无对,六合之外,思之即至。前乎千百世之已往,后乎千万世之未来,管摄于心,若不识心,何以为学?自有天地以后,未有经籍以前,阐道之秘,惟图与书。河图中虚,洛书五位,心之本体也。太极此心也,皇极此心也,尧兢兢此心也,舜业业此心也,禹孜孜此心也,汤慄慄此心也,文王翼翼此心也,武王无贰此心也,周公无逸此心也,孔子、孟子操则存此心也,曾子、子思谨其独此心也。《易》说心,《书》传心,《礼》制心,《乐》治心,《诗》声心,《春秋》诛心。故其帝所以为帝,王所以为王,圣贤所以为圣贤,焉有心外之学乎?慈湖先生昔在太学,肄业循理斋,足不踰阈者累年。一日冠带揖谢同舍郎曰:「某悟道,晏坐反观,忽然见天地万物万事万理澄然一片。向者所见,万象森罗,谓是一理贯通,疑象与理未融一。澄然一片,更无象与理之分,不必言象,不必言理,亦不必言万,亦不必言一,自是一片」。此先生知至至之始事也。及见象山陆文安公发本心之问,举扇讼是非以对,忽省此心之清明,忽省此心之无始末,忽省此心之无所不通。守永嘉日,谒先圣,又谓自幼而学,长而始觉,觉此心澄然,虚明无体,广大无际,日用云为,无非变化。此先生知终终之终事也。先生忠信笃敬,发言必由衷,信而有證。其注《孝经》、述《己易》、解《春秋》、纂《先圣大训》,条治务最急者六、次急者八,遗文训语,皆先生精神流动。常肃观先生手笔,斋庄中正,本古篆籀,心字必象心,学字教字皆从孝,又心画之发挥。先生家于四明之慈湖,咏春诸诗有浴沂咏归、洒然出尘意,花香竹影,山色水光,莺吟鹤舞,皆道妙之形著。今玉牒侍读文昌刘公尝执笔于太史氏,为先生作传,及开阃府于四明,奏请于朝,乞为先生延赏于世,即先生旧宅,创书院于慈湖之滨,规模轩豁,衿佩锵鸣。其景行前修,风厉后学,恳恳切切之心,即先生昭昭灵灵之心也。相其事者县宰王君愉、提管陈君允平。秉彝好德,谁无此心,开创于前,正望增益于其后。刘公为永嘉知名士,又尝为太学循理斋长,习闻先生前言往行为详。而及翁平生读书,以「本心」名斋,于先生片言只字收拾殆尽,知之、好之、乐之,又若心交而神遇者。噫,俗流失,世败坏,学士大夫童习白纷,谩不知心为何物,驱血气而角功名,决性命而饕富贵,丧精神以失虚灵者总总也。藏山之卷九千,插架之轴三万,手不停披,口不绝吟,以是为学,亦祗以钓声誉、梯利禄、膏唇吻、饰竿牍而已矣。出入口耳之学,各是其是,反以心学为非,至有疵先生之学为禅学者,何异众人皆醉,执独醒者以为狂?此先生所以太息复太息也。书院有规,廪稍有籍,《春秋》之法,常事不书,敢书其大者,以谂同志。咸淳九年良月吉日,朝奉大夫、权尚书户部侍郎、兼直学士院、兼同修国史、实录院同修撰、兼侍讲文及翁记。端明殿学士、朝请郎、同签书枢密院事、兼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、瑞安县开国伯、食邑七百户、实封一百户陈宜中书。宝谟阁直学士、朝请大夫、知庆元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、沿海制置使、龙泉县开国男、食邑三百户陈存题盖。
送杨简迁国子博士 南宋 · 洪迈
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:江西省南昌市
杨君解墨绶,去作国子师。
邑人十万户,遮道婴儿啼。
曩岁天旱苦,赤地无馀遗。
饥殍千百辈,上山争采薇。
采薇有时尽,讵能救长饥。
慨然顾自任,舍我将告谁。
昧爽出厅事,日暮忘旋归。
大家贮陈粟,出粜不敢迟。
偷儿纷狗鼠,锄治如平时。
一意摩手抚,如子得母慈。
明年麰麦登,比屋无流移。
史牒载循吏,于今亲见之。
我亦受一廛,惜哉轻语离。
桥山未迄役,酌饯疏酒卮。
聊述路人颂,持作送君诗(《鄱阳县志》卷一九)。
书杨慈湖帖 南宋 · 释居简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○○、《北涧集》卷六
奏院崔公为定海之政,慈湖杨公之弟、之甥、之婿在邑学。其致书定海,以夫三子也,而曰「简之所以不得已,上浼记曹」者,胡不得已哉?或曰:「公不轻下语,盍遗夫言,参其意可也」。嘉定君相一德,舜禹皋陶所不逮,公犹有荐相疏。方是时也,莫不谓其得已而不已,是岂知公哉?或者之言,余有所未达。书于公《贻定海帖》左,俟达者。
赠陈内机 南宋 · 刘宰
押词韵第四部
学诗常拟邵尧夫,问道曾谒杨慈湖。
尧夫之诗呈大朴,慈湖之学澄太虚。
羡君优游两者间,傲视轩冕如蘧庐。
何时从我山中居,绝胜泛绿依红蕖。
辞免除藉田令第二状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二○、《漫塘集》卷五
某伏准省劄,以某辞免新除藉田令,奉圣旨不允,疾速起发前来供职。某荐膺宠命,俯极战兢。伏念某蚤岁效官,位不过掾幕;中年屏居,身不入朝市。容台列属,中旨趣行,皆耳目之所不接,梦想之所不到。况圣上天德出震之初,正万化维新之日,而公朝进擢,猥及么微,在某可谓非常之遇。虽无知如草木,亦觉欣荣;虽无情如鸢鱼,亦当飞跃。某其敢固执其愚,仰孤鸿造!实以衰疾之躯,不但形容如鬼,疏率之性,时或语言如狂,且久安渔樵,遂废笔砚。犹之猿鸟,必不可与麟凤同瑞圣时;犹之瓦砾,必不可与珠玉并登王府。惟当退伏田里,含哺鼓腹,咏歌太平。所有藉田令职事,或圣君贤相必欲矫俗之敝,择不求者与之,则世之志不苟求而学行才美百倍于某者,何可胜计。姑以所知言之:前铅山县丞罗愚,盐官县丞周师成,新湖州录事参军杜范,新真州教授潘汇征。愚乃故枢密点之季子,馀皆进士第。是四人者,禀性不同,至事亲以孝,律己以廉,莅官以勤,临民必恕,行之以公,不顾望以避怨,得之有道,不侥倖以干进,则四人者,同归一揆。又前真州支盐仓洪秉哲,初擢第,主归安簿。甫数月,母病驰归,因留不去。母病有间,勉之仕,不得已,授真州盐仓。郡守丰有俊檄入幕,赖其助。有俊为本路提举,复携以行。及为淮西帅,以隔路不可檄致,乃转以属江淮制置李珏。珏屡檄其出,而本路新提举汪纲又欲其留。秉哲难于从违,遂两不就,因以避事为珏所劾,至今未得差遣。其兄亦四请乡举免举不到省,遇赦不该恩。兄弟怡怡,不知老之将至。前修职郎戴野为丽水尉,寄居有挟势夺村民之舟者,野执不与,守怒挞吏,夺舟与之,野即拂袖去。初野弱冠,其父为求同姓牒,因发国子解登第,野以家状中微,有迁就,言之辄愧汗。其后父丧服阕,遂自陈弃官,今已十馀年,家居深山惟读未见之书,为有用之学。阁学杨简知温州日,已尝论荐,乞命以官。是二人者,其特立独行,无求于人,尤为人所难。或公朝不以某为狂僭,于六人之中,特拔其一而改畀之,皆足以使顽夫廉,懦夫有立。惟是某自为己计,既重于方命之诛,妄为人言,更合贻犯分之罪。尚祈宽大之朝,曲赐矜贷,某不胜俯伏战悸之至,须至申闻者。
回袁知县乔劄子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二七、《漫塘集》卷一○
王春谨始,景物维新,恭惟感雨露之濡,惊日月之速,攀号罔极,神道宣灵,孝履文福。某不肖,虽不及登先阁学侍郎之门,然名玷荐士籍中,则为门下士久矣。阁学侍郎之亡,梁坏山颓,海内沉痛,某粗有识,宁独不然?既引领东望为当世恸,复重自悼于知音已矣,宇宙虽广,吾谁与归?故恍惚废事,鸡絮之奠,既不能勉效古人,而赓《薤露》之章以相挽铎,亦坐不敏,其将何辞以自列于昆仲?独有此心之死靡他,则先阁学在天之灵,必有以察之。诲劄宠贻,且缄示慈湖先生所述铭文,伏读感涕,已而叹曰:先生之道,高矣美矣。虽其亡也,有不亡者存,何戚焉?友朋间传闻送终之制,与伯仲居丧之礼,内外两尽,足以不愧古人,高出一世,甚盛甚盛。祥除非远,方将移孝为忠。今事之是非,邦之安危,世之理乱,伏计昆仲间思之深、讲之熟矣。饰空言而无救于实,立小异而终归于同,盖今世学士大夫之通患。昆仲思教忠之训,推体国之诚,岂其出此。然盛德难继,盛名难居,惟昆仲勉之。某身居草野,疾在膏肓,继此无由复以姓名上彻。拳拳爱助,惟昆仲念之。
通鹤山魏侍郎了翁劄子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二七、《漫塘集》卷一○
一自辛江陵递到报章及诸诗文,知况履不异平昔,不胜慰快。尔后绝无便,但有尊仰。春序向晚,百卉芳菲,恭惟某官以道自怡,为神所右,台候动止万福。某屏处只如前日,无足勤念。边事未知底止,李全竖子犹得恐喝于淮南,大率淮浙间人如燕巢幕上。况乡邑去江最近,忧端实多,帅守极力诛求,民生更有可念者。近作当益富,能录寄否?自昔游南之士,人品虽不同,大槩不过二等,下焉者不堪久客,作《囚山》、《问大钧》等赋以自遣,上焉者遂流为参禅打坐,二者胥失也。详味前赐诗文,知所养浩然,信非刘、柳辈小丈夫所敢望。更得所守卓然,不为异端乘时引去,他日犹可做得火其书庐其居人其人事业,天下幸甚,斯文幸甚。天下学者自张、朱、吕三先生之亡,伥伥然无所归。近时叶水心之博,杨慈湖之淳,宜为学者所仰。而水心之论既未免误学者于有,慈湖之论又未免诱学者于无,非有大力量如侍郎者,孰能是正之?愿言勉旃,以副斯道之望,某乡风拳拳。
定孙氏婚启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三六、《漫塘集》卷一七
三十年笃叙于姻盟,不为无旧;一再世获联于亲好,信亦有缘。繇父兄当日之游从,遂男女此时之配合。某人姆仪是则,亶谓有齐季女之贤;而某人师范方亲,宁免新学小生之愧。敢自谓秦晋之匹,幸复继朱陈之姻。谨饬柔笺,肃陈薄币。懿氏卜妻,敬仲已获符鸣凤之占;李监流咏,少陵尚不负乘龙之选。
送黄竹涧序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三七、《漫塘集》卷一九
乾道、淳熙间,东莱先生在婺,晦庵先生在建,从之游者常数百人。其学成行修者,多去而为名卿才大夫,下亦不失于乡党自好之士。其后杨慈湖在四明,叶水心在永嘉,户外之屦常满。盖其师友相从,尽有乐地,故虽多去乡辞家,关山夐隔,岁时恨别,花鸟惊心,亦徘徊而不能去。年来道丧,诸老凋零,学者伥伥然无所归。竹涧黄云夫胸次洒落,句律清遒,使得及四先生门,所至岂易量,顾仅为诗酒社中人,此韩文公所以悲醉乡之徒不遇也。云夫清湘人,自言京口买舟,乘雪过余,此兴殆不减王子猷。去余而东,又将从野雪老人于松江上。野雪余乡人,得行卷两编读之,恨不识面二十年,乃今昉知其心,云夫为我多谢不敏。暇日举杯酒相属于三高亭下,能因回雁寄音,幸甚。
故吏部梁侍郎行状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四八、《漫塘集》卷三三
梁氏居处之丽水,代有显人。至少师遇知高宗,为中兴名臣。公其幼子也,讳季珌,字饰父。少孤,自力于学。以遗泽入仕,奉祠秩满,授提点江淮坑冶铸钱司干办公事。省罢,改授鄂州驻劄御前诸军都统制司干办公事。主帅号知名将,深所器重,欲上章论荐,公谢不受。再调南外睦宗院,一时同僚多名流,皆乐与公交。既而通判湖州。湖去京百里而近,台省监司之滞讼,悉以委公。公阅实其事不为吏欺,裁处其平不为势挠。自本州以及旁郡,事多赖公以直。经制之入,旧多乾没,当路之督责无已时。公检校靡密,岁额整办,又斥其馀以补前政之亏,数以万计。诸司列上其政,孝庙亦雅闻公名,有旨令都堂审察。公素靖退,力丐外补。执政拟公它郡,上亲擢公信州,识者知其遄召用矣。会孝庙谅闇,旋逊大位,公治信未期,亦以母夫人忧去,遂弗果召。公之护丧而归也,吏以例白郡,故奠馈若干,公斥去之。僚吏复相率以请曰:「道远将无以为资」。公曰:「亲丧乃所自尽也,而可烦官乎」?竟辞弗纳,郡人嗟叹。服除,知光州。光迫边境,城守因陋,公曰:「是非所以靖边鄙」。亟请于朝更新之,又增筑羊马墙以捍牧圉。中更绎骚,故垒犹存。土人之隶于官者曰效用,公亲课其艺,劝以醲赏,皆为精兵。牧御有方,千里帖泰,治以最闻。代还,除提举荆湖北路常平茶盐司公事。湖外去朝廷远,常平往往侵移于它用。公至,严旧制,多所补还。复自湖北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司公事。江西之俗,生子不能赡即委弃不顾。公创慈幼院以收育之,且拨公田为经久计,多所全活。临川阙守,公摄事数月,宽猛适宜,邦人至今称之。明年,除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,俗喜终讼,公独惩其发踪者,讼以是简。岁举所部吏,率人士之望。有为言路姻家而仕不由其道者,侥求百端,予者遍当路,公独不予,时以为难。寻除都大提点江淮等路坑冶铸钱司公事,仍兼江东提刑。居无何,除淮南路转运判官兼淮东提刑。淮东使客所由,漕寄特重,公擢自远外,莫识其由。有间,乃知权臣激于求者之越次,特阅班簿,取履历深而绩用著者畀之。寻加直秘阁。明年,除尚书户部郎中,总领淮东军马钱粮。总所以军食为重,异时吏以贸易新陈借贷桩积为辞,杂尘土秕糠以为奸利,公曰:「桩积以备不虞,何可屡借?且吾调度有常,和籴足以相济,何俟于借」?即严纲运之程,去和籴之弊。于是粮饟辐辏,庾廪充盈,以新易陈,岁不能什一,自馀悉以见至者给,吏不得以借贷为名有所杂揉。军人鼓舞,以为计其实,增常时什二三。时边隙虽未开,而两淮已募新兵,诸军亦广刺雄效,所增衣粮不可胜计。公虽屡请于朝,而报不时下,悉仰给总所,不以匮闻。京口岁旱,责经赋于种菽之家,民不堪命。会公摄守,不崇朝蠲去,民欢呼若更生。朝廷旌使事之勤,再转为太府卿,而难其代,凡四阅岁始召还,为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,位顾居卿下。公芥蒂踰年,而板曹缺官,朝论以公久典饟事,识财货源流,除权尚书户部侍郎,兼敕令所同详定官。时边事方殷,调度不继,公谓大弦急则小弦绝,一切之政非所可用,惟明统纪、信期会为庶几。自当时而言,若甚迂缓,而外不致张皇,内不至乏绝,时以为难。故事,从官满岁为真,公以不阿用事者之意,越岁不迁。更化甫旬浃,即酌师言,真除尚书吏部侍郎、兼敕令所详定官。缙绅欣然,以为德选。公感激奋厉,知无不言,以事关时政,不敢具载其论。吏铨一疏略曰:「恭惟国家南渡以来,八十年间,省部成法,讲若画一。昨自权臣当国,变更略尽。姑以目前所见言之:改官必班见,旧制也,今或径得差遣,不妨趁班;改官必作邑,旧制也,今或别得差遣,遂免作邑。至于班改之员已足,特许附班;荐举之章有碍,委曲收使。或阙已授而留抄未上,别图改注;或阙未出而先乞留阙,阻遏后来。或不合奏荐而特与放行,既开方来之门,复令已往者援例;或不许收叙而特与改正,既使脱去罪籍,仍还积下磨勘。辟差者不问实历之有无,换阙者不拘阙次之远近。甚至出身定于补官之初,或扳援亲属而改授;进士限以科举之制,或未尝中选而出官。若此等类,不可槩举。乞诏中外,自今一遵成法,凡后来所行有与成法相戾者,并不放行。庶几公道昭明,人心归一,更化善治,无先于此」。缙绅服其切要。尝谓家人曰:「士贵知止,吾以平进为天子从臣,不啻足矣,复何求乎」!乃以嘉定元年夏四月抗疏请外,温诏弗许。公志在得请,章相继四上,每不允。诏下,归对家人诵前辈「多少朱门锁空屋,主人元自不曾归」之句,沉吟欷歔。盖新第落成,公犹未及见也。顾上眷深厚,决去不可期,以秋仲复伸前请。会和好方成,北使到阙,以公言论谨审,威仪详雅,属公馆客。客甫出关,而公讣闻矣,实九月二十有九日,享年六十有六。公初乞谢事,有旨守尚书吏部侍郎致仕。及遗奏上,赠正议大夫,官其后如格,仍赐银绢以赙。公性清净,薄嗜欲,年过强仕即就外寝。所至一室萧然,惟图史是娱。少病脚弱,晚更强健,时服凉剂以疏壅底,虽祁寒不挟纩。属纩之朝,起居如平时,盥颒讫事,命左右启窗,仰天举手,三扣齿而逝。著作佐郎杨公简一世儒先,不妄交友,前公薨一日,杨与同列语,叹曰:「吾未见约于自奉而诚于求去者」。同列以公对,杨耸然起敬,即款门求见,公亦往谢其门,皆坐语移时。翌旦,杨会同列馆中,方道公志气之充,相与叹仰,而凶问已至,盖公之精爽之死不变如此。公兄十人,其一同产。兄卒,侄犹未龀,公教之成立,遂贡于乡。有子犹在龆龀,于公为从孙,甫登从列,即以郊恩奏之,虽己孙未官不恤也。先是,母夫人将葬而地未有定,公谓其侄曰:「世俗以墓地吉凶占嗣续兴替,吾知丧吾亲而已,吉凶非所计,汝其图之」。侄得地于青田之回龙穴,介数大松之间,人力未易去。一夕为风雷所拔,人以为孝感。异时使传数更,由远而近,政路有为公地者,或问其故,则曰:「吾尝官其乡,终始三年,梁不以一毫私事托,吾以是知之」。公两典侯藩,六将使指,所至惜公帑,纤悉无过用,虽旧比所当得者,率却不受。行部惧费供亿,不宿地市。去官必籍内外供帐归之有司,毫发不有。在江西日,有盗私帑白金器者,众惧公知,私裒金置器以偿。公故弗问,比去,指而归之,曰:「为盗者一人尔,而偿金者众,吾不忍也」。家之产业,在官俸赐,悉委仆御,计簿来前,惟摘纸尾视有无,未尝计出纳。有劝公属子弟检覈者,公曰:「吾以清白遗子孙,顾可以财累之」?其孝友之行,洁廉之操,宽厚之量,大率类是。自少为文不屑人下,再举漕台,一居首选。诗语壮健,不蹈故常。字画师米南宫,虽局束书问间,而迈往之气,间见墨笔之表。配吴氏,封令人。三子:曰钺,文林郎、湖州归安县丞;曰钥,从事郎、饶州安仁县主簿;曰铢,迪功郎、新南康军星子县主簿。女二人。孙男五人,曰涣、曰泽、曰沂、曰汲、曰浩。公所官妷孙曰溱,迪功郎、新台州天台县主簿。某家丹阳,距公居不啻千里,公得姓名于士友间,归以长女某。次适承务郎、前湖州长兴县尉傅诚,诚先公数月卒。钺等将以明年某月某日祔公丧回龙山母夫人冢次。前葬,命某裒公言行,以俟命于太史氏。某列在子婿,不得以狂斐辞,谨绪次如右。
纪通判行述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四九、《漫塘集》卷三三
君讳极,字极之,姓纪氏,世丹阳望族。幼熟为文,由乡举上名太学,以遗泽出仕,尉南剑州之剑浦。境内剑潭多巨石,屡碎行舟,君至,鸠民疏凿,舟得善济。郡守陈公器其能,待遇有加礼。境内山林荟蔚,盗所出没,前政缓纵,劫掠公行。君设方略,得其尤者十六人,馀悉奔散。比君去,无犯者。酬赏改承务郎、知平江府昆山县丞。时有沈三者夜殒于沈二十五之门,逻者执沈二十五以告,县上之州,狱具辄翻异。宪台以属君,君察其冤,曰:「是必其雠家所为」。因缓其狱,未几得告者如君言,冤赖以直。邑并海,籍海船得六十馀艘,盖宪台具申密院,以备许浦控扼者。一日有将官戴克忠抵县,出制帅檄,发所籍温、台海船捍禦江面,戴趣发县所籍舟应之。君曰:「此吾邑之舟,非温、台也,吾所备者许浦,非江面也」。与邑令合辞固拒,帅以为慢,罪在不测。君执愈坚,事竟得伸,民用不扰。既受代,差知建康府溧水县,以忧不赴。服阕,知饶之乐平。乐平邑大事丛,且当积废之后。君恬然不以剧自挠,下车修乡校,训生徒,行乡饮酒礼,使知长幼之序,兴礼逊之教,人以为迂,久而皆化之,讼诉为简。越明年,自二月不雨至于秋八月,君洁斋祷祠,靡神不举,是岁旱甚,惟乐平为庶几。荒政方兴,流离踵至,君亲阅其人,剂量其宜。或赢粮以遗之,或茇舍以居之。食饥药病,不遗馀力。又明年,夏水骤至,囊石以护堤,编木以济涉,咸若素具,民不病溺。俄有蝗自西北来,所至害稼,过县不下,人以为邑政所感。过客有黄机宜者请求弗遂,怙势陵轹,至殴吏于廷。君怒,械之狱。狱成解郡,其所与偕坐徒流者十馀人。时守非才,横赋捷出,诸县奉承惟谨。君一无所徇,曰:「吾宁得罪于郡,无得罪于民」。守蓄怒将发,会其论去,人为君喜。君曰:「守去吾留,幸不幸耳,幸可常乎」?部使者真公行县,民群起借留,真公贤之,榜于市曰:「知县廉谨自将,有恤民之心」。邑人摭其语,播之声诗。其他有《德政诗》、《廉吏诗》、《民风诗》、《十可诗》,以至肖貌立祠,刻石纪德,非其感人之深,何以至此!君前后历官,受知于人,不可殚纪。今丞相史公、资政卫公皆尝论荐。乐平终更,丞相迟其来,将骤用之,君自视已老,欲即安于外。差通判广德军,未上,以疾卒,实嘉定己卯正月四日,年止七十有三,官止承事郎。娶张氏,继孙氏,尚书觌之孙女。女一人,适张汝椿,先卒。男曰津,习进士业。明年庚辰二月有一日,葬所居金坛县岳阳村西原。前葬,孙夫人奉治命,属君从弟迪功郎、监潭州南岳庙续俾某述君行,会某方悼亡,不遑绪次,则按监岳所裒谨而书之。昔欧阳有言:「治民如治病。彼富医之至人家,仆马鲜明,进退有礼,按医书述病證,听之可爱,然病儿服药之无效,则不如贫医。贫医之至人家,质实简易,与富医略相反,然病儿服药曰已效矣,则良医也」。若君之为邑,无赫赫之政使人目动神骇,而民爱之若此,非欧阳所谓良医欤!其行也,不鄙,谓某宜有赠言。某曰:「乐平岩邑,今慈湖杨先生所治也,而君居之,惟廉惟勤则可以免,全是二者,其寡欲乎!是固慈湖先生得效方也」。君曰:「唯」。久之,还书于某曰:「君言既效矣」。既归,首及吾门曰:「敬谢三言之赐」。盖君之乐于受言如此。使究其所施,其所可纪讵止见于乐平者哉!故又述所闻于末,庶后之传循吏者,或有取于斯云。
山中秋夜感兴 其十四 明 · 王渐逵
七言绝句 押尤韵
尽逃贤圣向禅求,杨简风狂更可忧。
始信象门山径别,卜商流派有庄周(杨简不取于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,所取者乃《孔丛子》、《大戴记》及庄佛之书,其狂妄可知,可以卜象山之教矣。)。